總是爛尾的愛情故

大熊新寫了一篇高登故《我的下體很臭》,半強逼我讀完。我對這類型的故事完全沒有興趣,給他一點意見,就不管了。寫故這回事,他高興就好,旁人的意見其實不太重要。
他和康康不約而同指出我的故事不受歡迎,因為「不肯寫得俗」,我已經寫得很俗了,但這種俗也不是應巿場反應的俗,夾在文藝和流行文學之間,「唔知想點」。當然,看見他們求求其其寫點甚麼引來甚大回響,嘴裡確有點兒酸酸的。

今年開始寫了一些故事,粗糙的愛情故事,每個都寫到一半,覺得變不出甚麼花樣,停了下來。年初寫一篇活死人學長做藍本的故事,寫了一大半,寫到他最好的朋友自殺了,他的愛人嫁人之前找他一夜情,停了下來,不想寫。上個禮拜又在無聊地寫另一篇,寫了三份之一,覺得沒甚麼創意,就又停下來,回去寫武俠小說了。
這幾個月總覺得不知該怎麼寫才好,好想寫的東西寫不好,別人讀了又不知我想幹嘛。很俗很俗的故事嘛,別人說有點意思了,但自己又寫不下去。


前一陣子,發生了一件小事。我上露台洗衣服的時候,隔壁的乜太說︰「哇,你會洗衣服呀?自己煮飯?家務都自己做呀?很厲害呀,我老公咩家務都唔做架! 」絮絮念了好一會兒,我笑而不語。
從來不知道乜太和乜生真正的姓氏,乜生只見過兩次,是個很胖的三十來歲的男人。他搬進來第一晚,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幫忙抬行李,他先走,女人走在後面。一如所有物理定律,增加位能時,位置較低的一位需要承受更重的重量。那時我還以為他是學生,搬行李是她媽媽。
常去洗衣服和掉垃圾,所以多見乜太。乜太應該年紀和我差不多,充其量大個三四年,戴眼鏡。她低頭時,你錯覺她是有着一張嬰兒肥臉的女生,抬頭,便會立即發現她只是一個刻意節食至顴骨凹陷的B cup藍領女而已。
那次抱怨之後第二天,下班回到樓下,就看到乜生拖着乜太,出街吃晚飯。乜太見到我,笑了笑,乜生掂行掂過。此後就像聽到乜生在房間裡談公事,聲音很大,全是一些「要等我老細返黎」、「唔好要我難做」等推託之詞,還有「今日加左二百蚊租啦,唔可以比返尋日個價你wo」等詞,可能是地產代理一類的工作。
之後較常在天台見到乜生了!他上去收衣服。只不過他每次都只收自己的,乜太的內衣褲不收,任它們掛着,風雨來了也得等到乜太收。掉垃圾也是,轉角梯間的大垃圾桶,近來多了許多垃圾放在旁邊,惹來很多蟑螂。很偶然的機會,我去掉垃圾,看見乜生也掉垃圾。但他沒有把垃圾箱的蓋子拿起來,把垃圾掉進去,而是直接把垃圾放在垃圾箱旁邊,看見我,也不理會。
我第一個念頭又是︰「原來咁樣既男人先結到婚。」第二個念頭是︰「不能寫純愛。故事裡不能只講愛情。」

香港的生活空間很奇怪,奇怪到人與人的交錯,有點兒向左走向右走,但又不儘然如此。比如愛情,這些年來我就愛岸西,甜蜜蜜,男人四十,一種既得到又得不到的,文藝的。可是,這種模式的愛情早已寫得爛透了,不單是故事內容,更因為表達手法。如果要換一個新的表達手法,除了把新的生活和思想灌注以外,還有甚麼方法?如果我把主人公的個性完全湮滅,一個沒性格的人隨着環境和時代的洗禮而失去幸福的機會和愛的能力,又將如何?

試想像這樣一個故事。
深水埗唐樓的天台是公家地方,A君在此住了三年。天台雖然沒有鎖上,但他極少上去,OT太多,回到房間只是睡覺。寡婦B是單親家庭,有一對女兒,大女中五,細女中三,細女常覺 得自己不及姐姐漂亮,很自卑。大女獨立,不喜歡媽媽嬌縱女兒。早上六點半,兩個女兒爭洗手間用,寡婦B便習慣地上天台梳洗。她知道這個時間天台沒有人,故每天都是真空上陣,只穿一件藍花邊的吊帶睡袍。
A君轉了公司,前一晚約了新同事去天台BBQ。B完第二天一早,趕在上班前,上天台掃地。這時第一次見到寡婦B。A君心不在焉地掃地,寡婦B見他不擅長家務,就幫她掃……之後就「賴左野」。

如果我把這些生活的細節加在故事裡面,而感情線次之,或許能寫出一篇三萬字左右的中篇。故事或許會用一場劏房大火終結吧。未知。這些題材在香港俯拾皆是,反而在台灣的環境比較難把生活和愛情扯在一起,生活和政治倒是可以。另一種社會風貌的展現吧。
那麼在未來的日子,該以怎樣的方式繼續寫下去呢?同時寫一些通俗又能「搵食」,而又能夠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東西的事情……這可能是未來十年的課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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