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學台南──南榕廣場諷成大封建與學生純樸

我以為有生之年我都不會再用【旅學台南】為題寫文章,可是思緒起伏整夜,我知道如果這一篇不寫出來,今晚未必睡得着。無意利用這件事制造甚麼效果,許多都是意氣說話,或許之後會刪掉……唉


一句令輿論嘩然的話︰「鄭南榕是恐怖分子?」

在王丹facebook上看見他點名批評老師的言論,內心很不舒服。兩位都是我敬重的人。火在頭上,無論我怎麼回憶老師稱讚他的話,或者用再多文字解釋(曲解)老師的思想背景,都只會落得解釋等於掩飾的困局,加深雙方誤解。故針對「鄭南榕」到底是恐怖分子還是民主烈士,打一個比喻︰

我朋友的姑媽很喜歡買發臭的豆腐,因為發臭的只需三分一價錢。朋友經常勸她別買,吃了生病要花的錢更多。姑媽每每便回一句︰「我食左幾廿年都無事。」

在老師的心目中「鄭南榕」引火自焚的理論的確無疑於恐怖分子,沒辦法,因為他們是受那樣的教育長大的。就好像以姑媽的經驗而言,發臭豆腐絕對沒問題,如果有人吃了生病,也不是豆腐的問題,而是吃那個人本身有病。

所以,我認為李筱峰的觀點是公道的。
假如只看標題的話︰
Facebook上面許多同學批判老師的言論和反駁,許多是基於積怨,因為聽了其他教授的批判而下斷言。與老師有深交的學長姐們,則紛紛以老師關懷學生的立場,探討她發言背後的理念。

還有許多學長在facebook發言,搬出大量「歷史事實」、「歷史評論」,開始運用史學解構、批判老師的言論是否「符合史學原則」、「歷史專業是否正確」。能夠發表這些言論的學長多半已升讀別校的歷史研究所,我看了之後不由得感嘆︰「果然是歷史專業。」作為一個不學無術的學弟,我只能夠回應︰「歷史評價會隨着時間而改變。」

成大背後的政治角力

大部份人應該只看標題而對老師的人格判了死刑。事實上,「南榕廣場」一開始就陷入了台灣人思考的盲點︰「贊成是綠,反對是藍。贊成是支持自由民主,反對是封建落伍。」泛政治化思考的背後,引伸出「光復校區」除名事件。
到底有多少人去聽校務會議的錄音?沒關係,這裡有逐字稿︰
沒耐性看完?也沒關係,茲摘錄學長的重點整理如下︰
簡單來說,阿霞認為:
1. 學生提出的命名理由許多與歷史事實不符。
2. 她覺得有很多人對於民主的貢獻其實大於鄭南榕
3. 台灣人對所謂真正的「民主」不是很瞭解
4. 她覺得以暴力來解決問題並不是好的辦法,而是逃避問題
5. 人文教育,本應就是教導學生面對生命的奮鬥精神
6. 她認為「民主」是以和平手段進行,鄭南榕以這種方式明志,在她心目中根本不能算是民主。我個人認為,除了第6點有可議的空間外,其實沒甚麼好爭議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鄭南榕這號人物,修了這麼多台灣史的課,沒有一個老師提及過他。就歷史事實而言,引用龐加萊一句話來免責︰
我們不可以知能知道所有的事實,因為事實是不計其數的,是無窮多的。(Henri Poincare: Science and Method / 龐加萊,科學與方法。譯文轉載自李歐梵《思與花開》)
還有學長最後一句話︰「至於她對學生們念歷史的態度...可能是從她課堂上累積而成的怨念吧...(?)」

以老師的性格,她不可能平白無故冒出這樣的言論。她一定忍不住私底下向不同人講過她的心聲,請看逐字稿第一句︰「我已經數次被點名要出來講話。」我強烈懷疑是校方深知老師的想法,故意借老師的言論來轉移媒體視線,把「校方違逆民主意願」的焦點轉到「成大教授諷鄭南榕是炸彈客」上面。畢竟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好幾次,諸君若有興趣,請上成大歷史系的網頁查一查,會發現小小的歷史系裡有兩位英國史教授,而且研究範圍非常接近。

成大的封建與官僚作風

讀完我能找到的相關新聞之後,突然想起畢業前寫的一篇發洩文︰
我當年要畢業了,秘密搜集大量成大行政失當的證據,那次我差點就氣到把這些交給蘋果。火在上頭之時,老師一句話澆熄了火種︰「你回到香港之後,記得,革命不一定要流血。」

然而多年以來,成大的封建仍然未變,請看這一篇報導裡面,水利系教授高家俊的發言︰
「他認為學校在行政上有很大瑕疵,將重要的廣場命名只交由學務處辦理,他對於結果提交到校務會議表決的作法表示反對。」
模仿在位者的想法,他們大概會這麼說吧︰「哇咧,投票只是『讓最高票的名字進入校務會議議程』的資格喔,不是『以最高票的命名廣場』。」

再引一段報導︰
黃煌煇對此回應,他不能完全接受道歉的要求,因為他要學生辦理活動是為了凝聚向心力,從來沒有說票選名稱就是最終名稱。
靠夭!這完全是缺乏政治思維下的產物,要不然黃煌煇原本打算用民主命名來撈取名聲,不果,反而自打嘴巴。成大上任校長賴名詔曾經打着推廣人文教育的旗號,替自己辦了好幾場小提琴音樂會,並「下令」新聞處編了三本「成大校長賴明詔院士就職X週年紀實」(註1)。

學校裡面還有許多令人髮指的官僚主義,送禮可補上宿舍、老外享租界待遇,行政體系為難學生……之所以校方能夠以類似的手段和作風行事至今,因為他們不需要為自己的決定負上責任,無論輿論抑或處分。而這其中有一半責任,出自學生身上。

成大的學生站不起來

「南榕廣場」事件的本質,應該歸為學生民主運動。如今是學生意願遭校方否決,並非爭拗「鄭南榕是烈士還是恐佈分子」的時候。如果仍然在校的學弟妹,認為「南榕廣場」的命名是一場違背民意倒行逆施黑箱作業之下的產物,而真心有意維護立場就別躲在雪特版上面當鍵人了,立馬行動吧。

但不會,他們不會行動。我跟你講,因「育樂街禁賣炸雞排」而爆發學生運動的機會遠比校政校務失德大得多。搞不好明天有一批不知來路的人到學校門口抗議,然後媒體訪問學生,學生會說︰「這個,我覺得,很難講欸~~好像不大好吧……哎呀我不清楚啦。」

成大是一所崇尚學生「純樸老實」的學校,老師經常批評北部學生「奸詐」,自豪成大畢業生是多年來顧主的「最愛」,同時感概「選成大學生的顧主都是台大畢業生」。

我一直認為即使多麼差勁的團體和環境,都有機會改善。在成大的環境裡面,最大的阻力不是來自老師的高壓,而是同學的習以為常。

成大的老師大部份都很善良,沒有機心,學生們犯下任何錯,只要誠懇道歉(儘管心裡不服),他們都會原諒。

可是成大的學生就不是囉。今天你在BBS上面號召一百個人去雲平大樓空地示威抗議,第二天一早起來,去到,發現赴會的只有十幾個同學和五六條流浪狗……

大一時曾經發生過一件事。必修課台灣史的老師是那種上學期只講228,下學期只講美麗島,偶爾會說兩句共產黨在福建掘隧道從成功湖冒出來的教授。當年70人修課,只有17人上課,17人裡面,重修和外系佔了一半,其他人都蹺掉了。老師很生氣,上課問大家是罷課嗎?不想上可以退選。結果同學既沒有罷課、也沒有退選、更沒來上課,一直到下學期仍是如此。反而是中文系比較有骨氣,那位老師在中文系開課(好像也是必修),第一堂之後一半人退選。

即使老師的風格殊異,往後三年他開的專題課仍是爆滿,一位難求。全因他的課很涼,整個學期只需上兩堂,交一份報告寫一份考卷,即使不會寫都能70分以上。外系的學生聽見也前來搶課,我後來也修過一門,台灣史學分不夠……

坦白講,今天如果我仍然在學校,也絕對不會因「南榕廣場」而作出任何激烈行為。及後需背負的後果很重,一旦被標籤為茲事份子,需要面對家人師長學長姐等等等等的壓力,更是考慮因素之一。光是系上沒有老師敢用你當工讀生就夠你受的了。

況且,台南是這麼樣一個地方呀!與其奮力作一些徒勞無功的事情,倒不如淋浴在南台灣和煦的陽光下,躺臥榕園鬆軟的草地呼吸泥土和榕樹潮濕的空氣,吮一口珍珠奶茶,幻想着甚麼時候載着喜歡的妹子騎機車衝高雄去西子灣看日落吧。



◎小結

昨天晚上憂心如焚,Line和FB幾位學長姐,問他們意見。原本我正給老師寫信交待今年的計劃,沒想到就發生這件事。我問他們應否在信中提及此事,我怕老師可能不知道這些報導,經我一提去追看,更氣。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擔心憂慮,他們仿佛不把它當一回事,大熊也說,老師這麼大的人,識唸架啦,我擔心也白擔心。

我想了好久,如果我是記者,我會不會這樣下標題。我猜我應該會把報導的責任推給同事,報導街之後,義正辭嚴地跑上他的辦公室揍他一拳以洩心頭之忿吧。

如果各位記者朋友有種、有本事,可以訪問龍應台、董橋等等,他們都是成大畢業生。看他們對事件的了解和態度,我相信更有新聞價值。來一句︰「某成大校友XX??校務會議」,不是更有新聞價值嗎?

封建的學校何止成大,亦不止發生在台灣。香港之前發生了一件女學生墮樓,校方不打999而叫聖約翰救傷隊的事情。媒體喧鬧不已,但一個月過去,事情進展如何,沒人知道,媒體也沒有報導。可是如果大家還把你的學校、你的單位、你的家庭,視作自己棲身和託附之地,無論外界如何看待,也應該盡自己的一分力量。

前天還在想把《留台書稿》的PDF去google Play上架,試試看能不能賺夠印刷費印制成書,同時又積極考慮編輯前輩叫我先把它改成小說的意見,現在這兩件事都要擱下。裡面關於學校內部問題的東西寫得太多,批評老師同學的太多,而且全部人物都是真有其人。從散文的容忍度,已經可能會傷到許多人,要是改篇成小說我更會肆無忌憚地誇張失實……

不過給老師的mail還是會寫吧。等事情告一段落才寫,她生氣說︰「這不是事實。」的樣子在眼前盤旋不散,這樣是沒辦法平心靜氣寫東西的。我現在的感覺簡直是眼看着至親的人進了手術室,而自己只能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等候、守候……既幫不上忙,又不敢問醫生︰「還有救嗎。」


(註1)︰這套書共出了三本,請上成大圖書館查閱相關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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