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哥窟.哆啦號

「這邊,這邊。」哆啦又在人群車群中,找到迷茫不知方向的我。他笑面如常,躺在吊床上滑動他的二手iphone︰「我在看大陸的電影。」大陸電影?「嗯,練習普通話。」手機是二手買來,回想也覺當時太衝動︰「我上一台手機破掉,拿到手機店去修,他們說不值錢。我生氣了,然後就跟朋友借錢,買了這一台。」每次哆啦拿出手機,旁人定必責難,區區嘟嘟車司機,何必用到這麼貴的手機?「可是你如今所有生計都靠着它,證明它值這個錢。」哆啦點點頭,覺得總算遇見識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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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哥日常

嘟嘟車司機看似容易,只要定時定刻接載客人到固定的景點,到步後睡一覺,等客人遊覽完畢,再載到其他地方即可。可是,光是看個日出,遊客便需四點半出門,作為司機,好歹也得四點起床準備。如果客人比較麻煩,玩到九點十點才回旅店,司機吃飯休息的時間就只有五、六小時可以休息。

休息時間並不全是休息。哆啦回去後,要上網更新行程資訊,回覆客人查詢行程,回電郵。其他嘟嘟車司機,都有固定合作的飯店,飯店安排客人,從中獲中介費用。哆啦則全部依靠網絡,自力更新,facebook和背包客棧是他最常使用的平台。他家沒有電腦,固全賴他二手買來的iphone,在四吋的瑩幕上處理。

是夜聽哆啦吩咐,不到八時便睡覺。第二天四點半出門,神息半在夢中,全然不知他要帶我到哪裡。到達某處,漆黑一片,隱約是一個花圃。四周寂靜不已,蟲叫人聲皆無。哆啦說從這邊直走進去,我依言,走到近處,有幾個看守人,拿着電梯檢查遊人入場證。不到三十秒,看守放行,一眾老外和陸客,爭先恐後,打開電筒和手機的照明燈,競步前行。四周還是漆黑的,我甚麼準備都沒有,沒手電筒,更不知該任何處去,唯有跟隨燈光緩跑。

大家的目標和方向都很明確,我痴痴呆呆,不知往哪去,也不慌張。捧着相機走啊走,先走過一段畢直又冷硬的石砌長道,光滑的階梯出現,一時放緩腳步,跨過去,剛才跟隨的燈光已經走遠。

重新找到另一位掌燈人,驀地進入一黑暗空間,燈光照着持燈人的腳步,我只能憑即時記憶和不靈敏的身手,跳躍前進,彷彿走在冥河的石上,不可回頭。越過這侷束的短暫黑暗,眼前豁然開朗。星光下雄奇的建築輪廓,像一頭千年巨象,泛起隱隱的紅光。我覺得自己走在象徵死亡的東門,穿過長長的甫道,左右對稱地轟立兩座依稀的神殿,就如神話中審判靈魂的處所,黑洞般的殿內寄宿着陌生國度的死神。

可惜無法停步欣賞,途人愈來愈多,腳步愈來愈快。我是幽魂,但香港人死了也要鬥快,緊緊跟隨那幾盞燈光,中途離開石砌大道,衝下階梯,奔至水池邊。遊客太厲害了,應該都是第一次參觀吧,卻已經很了解似的,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完全不會迷路。

五小時後,我興奮地告訴哆啦在吳哥寺裡的見聞,哆啦笑而不語,也不知是否聽懂,或聽得多了,不感興趣。就如那些知道路向的旅客,在熱門的旅遊景點,沒有任何秘密。遊人依照相同的動線參觀,手捧相同的旅遊書,閱讀相同的文字,觀後發表相同的感興。我的新奇見聞,之於哆啦,只如都巿人抱怨工作一樣的日常話語。

哆啦帶我到一家他相熟的小店午飯。尚未到步,他先道歉︰「這裡吃的會比較貴,因為園區裡做生意,要交稅。」小店在一長列帆布作頂的竹棚之下,這種棚搭的商販遍布園區每一個古蹟的每一個出入口。或賣椰青開水,或賣手工紀念品,或開百來張小桌作餐飲。餐飲店桌子只有平常一半大小,走道亦只容半人通過,甚是侷束。哆啦指着桌布說︰「桌布顏色不同,店家也不同。這個棚內有紅綠藍三種顏色,是三家不同的店,有三個老闆。」

年輕的女服務員走近,和哆啦用柬語閒聊幾句。這家店同樣是哆啦相熟的,在地謀生的司機,有一兩家相熟的店,並不為過,但他相熟的店家全是年輕女性。我順便取笑他︰「你facebook上面貼的,都是女生的合照喔。」哆啦毫不忌諱,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知道嗎?在柬埔寨娶老婆,要兩千美金。」我說,兩千美金不貴啊,你一趟能跑八十元,最緊要有對象。他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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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啦和她的四個女人

事實上找到哆啦也是託一位女子的福。一五年冬初,工作壓力太大,沒想太多便請假,找個近一點的地方旅遊。吳哥窟是鐵定要去的,同事提起,二話不說訂機票,順道問學妹有沒有相熟的朋友在暹粒,可作導遊。學妹去過暹粒,是從她的facebook得知,但她沒說如何認識哆啦。

「她待了很久,那時她來柬埔寨當志工,我在她住的旅館工作。」他說。我驚訝,以為他為學妹開嘟嘟,沒想到事情這麼曲折。哆啦的技術無話可說,對吳哥的一切瞭如指掌,除了神準的小吳哥日出時機,他提議女皇宮應在六點進場參觀,著我當日五點起床。經歷前一天四點的日出,第二天原想多睡,但他的建議,必定有原因。結果真如他所料,我從女皇宮出來,差不多七時三十分,大批遊客湧入。我參觀的時候,只有我一人,就如特地為我開放一樣。以為他經驗豐富,開了好多年,他卻說︰「我開嘟嘟才半年而已。半年前還在台灣老闆開的旅館工作。」

不曉得他所講的旅館,是否他給我安排的那一家。這輩子旅行,為省錢,我只住多人房。哆啦給我安排了一間雙人房,兩張床,還打折頭。他自豪說若不是他幫我訂,外邊找不到這個房價。房價便宜的原因,自然是哆啦有相熟的朋友在旅館工作──一個眼睛又大又明亮的女孩。

她年紀二十出頭,與其他街上的女孩差不多,一身赤道地帶的健康黝黑的皮膚。一雙眼睛又大又明亮,透出獨特的精力和活力,感覺是個坐不住的人,甚少在前枱出現。她見着我,會跟我講中文,當作練習。見到哆啦,則離開前枱,到沙發上撫桌閒談。我問哆啦,他怎會認識這麼多女生啊,他說她是中文學校的同學。

在吳哥的古跡裡,經常同時聽到各國外語,尤其於空間狹窄而遊人眾多的塔普倫寺。塔普倫寺同時是唯一規定旅遊動線的景點。沿路駐足等候登上樹平台拍照,法語、德語、日語、西班牙語……四面八方湧來,就像同時開啓六台收音機,分聽不同國家新聞頻道。尋聲望去,看見講話的都是柬埔寨人,他們穿着卡奇色導遊服,向世界各地遊客講解遺跡與文化。

我不通外語,只懂普通話,柬埔寨人的普通話非常道地,十分親切。比如說︰「這個喔,圓孤形的東西象徵陽具,也就是陽具的崇拜喔。」「因為柬埔寨沒有颱風,該直的樹,都長得直直的。」前面是標準的台灣腔,「直直的」是馬來西亞華僑的慣用口語。這些常用語書本上學不來,若果沒有出國待過,怎麼學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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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善的女性

第二天晚上,哆啦帶我到他學中文的地方。他稱為「中文學校」,我誤會成使用中文作教學語言的中學,抵步才知,是一間語言學習中心。中心位處暹粒最大巿場Upper Market 附近的橫街,一楝簡陋平房裡,「至善文教協會」招牌不起眼地掛在門楣上。平房三層,與台南的透天厝沒兩樣。沒有騎樓,沒有露台,水泥前地停着三五輛腳踏車和兩台機車。鐵閘帶鏽,白瓷磚地,空間一分為二,前廳擺着兩排桌椅,主廳兩方桌拼成一大桌,一台筆機打開,一塊白板掛牆。

八時正,學生剛好下課。這裡的學生年齡差距非常大,中小學生數位,還有兩個師奶級數,女性為多,連同導師,在場的男性只有我和哆啦。導師一胖一瘦,哆啦也不介紹,一進門就和胖導師閒談。瘦導師叫思穎,刷着一把馬尾,大大的笑容,有着台灣東南部女孩爽直而不妞妮的性格,大學畢業後來到這邊當志工,剛好三年。

至善文化協會駐暹粒的機關全職員工有三位,除思穎和小萍,還有一位主任。思穎和小萍至少也教三年了,哆啦算是她們的「高足」,偶爾會回去當小導師。她們是機構在暹粒全職志工,薪水只能維持最基本生活,暹粒沒甚麼消費,固然也談不上甚麼生活質素。假如到美國教中文,待遇和薪水都非常好,大學畢業是最黃金的時期,思穎放下台灣的一切跑到這落後國家,我感慨說也曾經考慮如此,然而無法放下自以為重要的事業,她說︰「追尋夢想多大年紀也不會晚。」這句話在電視節目中那些穿著標準流浪服飾,騎在遊輪柵杆邊捧着紅酒的藝人聽得太多,如今說出這句話的,卻是一位白色短袖T-shirt,踢着拖鞋,脂粉不施,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性。思穎指指小萍︰「她工作十年才來這邊。」

小萍聞言,搭話說︰「我是馬來西亞人。你哪間大學啊?」成大。「成大?啊我也成大啊,怎麼沒見過你。」我僑生啊。「啊我也僑生,我馬來西亞。你哪裡的僑生?」香港。

哆啦瞪大眼睛問︰「你香港人?」正和哆啦討論下周小測的思穎聞聲︰「你都不知道客人是哪裡人?」哆啦說︰「我以為他台灣人。」思穎也說︰「喔我也以為你台灣人。」我苦笑,學妹是香港人,我自然也是香港人。

接下來是一段敘舊話。小萍學姐早我十年畢業,資管系。我們口中的學校,是兩個不同時空的世界,毫無交雜和共通點。她不知道雲平大樓前立了兩座「太極」,亦不知醫學院蓋新大樓。這份奇遇,令我十分驚訝,教哆啦中文的老師居然是自己同校學姐。

小萍學姐說,柬埔寨推行全國旅遊業,柬人很愛學外語,外語能力都很強。只要學一門外語,考試過後,就能當導遊。她指一指哆啦︰「你不是要考試當導遊,趕快回去背書啦。還在這邊晃來晃去。」哆啦一副小弟臉,笑說︰「我沒時間。」
  • 台灣至善文教協會.柬蒲寨台灣教育計劃︰http://camtw.com.tw/
  • 台灣教育計劃facebook群組︰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TaiwanCE/

時光機

哆啦說沒時間,並非虛言。出發前一星期,期盼他回覆行程資訊,卻落空。臨行前一日,他發訊息,附一張打點滴的照片。原來他患上嚴重胃病,住院動彈不得。當日應了我的約,飯前吃藥,早晚仍需到醫院打針。我非常過意不去,唯有提醒他按時吃藥。不敢問他何以致病,是腸胃不好呢?或是食物中毒?是第三世界國家水源不潔?或是其他種種原因……

到得第三天傍晚,他帶我到一家暹粒巿區的路邊攤。路邊攤剛好在橋的前方,馬路十字路口,店名叫「包青天」,金超群穿着烏鴉官服的大頭照厲目瞪視路人,大頭照下方壓着柬文的可口可樂廣告。哆啦點了我要求的烤魚,柬式沙拉骨,加一道他喜歡的椰子肉。味道有點偏越南,各款小菜均附三色醬料。我問哆啦,這麼難消化的東西他能吃嗎?他說︰「只要不辣就行。吃了半個月粥,想吃點別的。這一家是我和朋友,差不多一個月來一次。我在這邊沒甚麼朋友。他們賺到錢,就去喝酒,花錢。我不喜歡。」略頓,他說︰「我的胃病是沒有吃飯得來的。」

河床.細沙.貝殼

嘟嘟車司機工作不定時,往往安排了行程,客人卻臨時變卦,由十來分鐘的車程演變成個半鐘頭的長途之旅。哆啦偶爾會勸喻,但客人嘛,總以為自己永遠正確。開嘟嘟車看似簡單,不就是一輛機車連牽一台沒有引撆的二輪後座嗎?要費的力氣倒不少,比起開機車費力得多。二輪後座相等於三個成年人的重量,如果滿載,即多加四個成年人。一天十小時,即使開私家車,也不容易。加上暹粒路況也並不太好,巿區左穿右插,園區裡未至於比快,亦不能太慢。哆啦不習慣帶乾糧,加上遊客去的食肆一般比較講究,哆啦不願消費(與年輕女客人例外),左省右省,反而省出病來。

我算是比較隨性的遊客,哆啦吃甚麼,我就吃甚麼。陪去他在買粥的小館子吃簡餐,順手帶上幾顆說不出名字的粽子,坐在十二生肖塔前,出神地望着馬路對面的癲王台。小攤販的檔主親切遞上一罐汽水,她年紀老大了,只一條狗在陪伴顧店,與哆啦閒話日常。

我半躺在椅子上,感慨說︰「這樣的日子真好。每日望着這樣的景色顧店,不愁生意。」哆啦搖頭說︰「生意難做,都用搶的。現在是罕季,淡季。旺季的時候可忙了。」剎那間,我想起吳哥寺裡 ,在黑暗中打着手電筒,拿着餐牌,Coffee?Tea?沿水池一個一個不厭其煩問過去的胖婦人,以及那些捧着數十本第八版lonely planet兜售,高不及腰的赤腳孩子。我心裡一度埋怨他們太纏人。

他指向前方光秃秃的大樹︰「到雨季,這邊全是綠油油的,非常漂亮。」他又捧起一把沙︰「你看這沙多幼細,裡面全是貝殼,說明從前這裡是一條河。一條大河。」我從哆啦的瞳孔裡看見周達觀路過癲王台,俯視腳下的滔滔河水,水深及膝,真臘國民彎腰在河上淘沙,或用扁舟載些蔬菜魚糧。官員們邀請着、提醒着、催促着,周達觀一步三回首,國民們勞動的身影吸引着他,這些瘦小的黑膚人民,雖在勞動之中,笑聲仍不絕於耳。這些瘦小的真臘人,冒着摔死的風險,把神殿的階梯修建得抑近直角,以示真心誠意。可惜,往昔的黃金時代,如今已成廢墟。「有時看到背包客棧的人抱怨來柬埔寨被坑了,會覺得很難受。出門旅遊不小心被坑了一次,又何妨。」

他取出手機,播放一段三分鐘的短片。短片之中綠葉處處,明媚的陽光枝葉間透視而出,綠葉閃閃生輝。葉間長着大小不一的果子,鏡頭隨攝影者腳步移動,前方的植物明顯矮了一截,卻每一株都堅毅地攀爬,生機勃勃。「這是胡椒園。我的。」哆啦笑容燦爛︰「借了銀行的錢開水井,三年後收成,今年第一年。因此我才開嘟嘟車,賺得比較多。」哆啦號是他通往未來的時光機。

一個人的完成

離開崩密列,哆啦載着我走捷徑回暹粒巿區。捷徑穿過一條小村莊,哆啦雖說是他發現的,但沿途還有其他嘟嘟車。他只用機車載我,反正客人只有我一個,沒差。村裡沒鋪柏油路,僅一條容兩車經過的狹窄泥路,乾罕揚起黃土,擦了四五張紙巾,才抹乾淨半塊臉。路經一瓦築小站,他停下來,取過剛才購自農家的幾根玉米,指着超越我們的嘟嘟車︰「先吃吧,他們不會比我們快。」

玉米粗短,籽粒色如白玉,比香港常見的黃玉米短了一半,清新,但不甜。哆啦買了四支,啃完往田裡一拋。順着不完整的拋物線望去,田裡的牛,是白的;鴨,也是白的。雞很瘦,瘦得像電影裡的鬥雞。瘦歸瘦,肉質卻是爽口,骨頭烤得蘇香。吃過柬埔寨的大蕉,中午時還是完好,到傍晚竟自然成熟,爛透了。哆啦也請我吃牛奶果,腮紅皮薄,口感像山竹。而我在柬埔寨吃過最美味的,是一碗平平無奇而驚喜處處的牛肉米粉。清甜,充滿蘿蔔鮮味,老闆說用牛肉熬成湯底。喝不出半點骨頭的油膩,湯底生津解渴,我吃了個碗底朝天。這碗牛肉粉是哆啦隨便停在一馬路邊的吊腳樓,小店只賣牛肉米粉和白粥。


哆啦說︰「我很喜歡這條村子,能看到很多東西。」村子一整列的民居,房子高高支起,四支腳深入泥土,分上下兩層,稱為吊腳樓。上層的屋型建築為起居間,下方多半擺一張竹桌,掛吊床,曬衣服,農具、大水缸,大水缸能裝下一頭牛。吊腳樓的形制並不統一,按着主人的意願建築,以竹為主,村中也有一楝水泥磚蓋的。這樣的群落就似大澳棚屋,房多人少。

人到哪裡?種田去了吧?或是像哆啦一樣,到巿場當嘟嘟車司機?偉大的古蹟使柬埔寨舉國上下向旅遊業傾斜,未來的柬埔寨人或許不再務農、不再養魚,像上班族一樣的穿梭巿區與郊外。小吳哥參道上賣書的孩子、普塔倫寺指引神秘拍攝地點的年青人、古蹟門前抱着娃兒顧攤的婦女……違背農時,四季無休招攬遊客。遺跡到底是滋養着他們,抑或束縛了他們。

望着吊腳樓,哆啦說︰「這裡是另一面的柬埔寨,我鄉下就長這樣,其他鄉下也是這樣。有時我會去鄉下幫忙做翻譯。做翻譯有薪水,不多啦,嘟嘟一個月如果開滿,比較賺。做工一定要賺到錢。像今天,如果我用汽車載你,今天就做白工了。因為我要向別人租車,那邊二十美金 ,加上油錢四美金,就沒有了。不過路程遠,客人要求坐汽車,我也得開啊。我的團固定是三天或五天,一個月最多八趟。其他時間照顧胡椒田。都在做工,所以在這裡沒甚麼朋友。」

哆啦一口氣把他的辛酸與考量道盡,寂寞得乞求我這位遠方的來客給予認同。他的朋友過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賺了外國人的錢,就去花費娛樂。也有一些朋友,讀書成績優秀,畢業後從事文職工作︰「每天坐寫字樓,賺得比我多。可是三年後,等我的胡椒田收成,我的錢就會比他們多。到時候就可以去香港找你了。」

一切只是前奏

上飛機前,我和哆啦坐在機場外的長椅,大口吞吃扎肉法國麵包。我完全忘了出發前說要一嚐風味混雜的法國麵包,枉為法國麵包愛好者。法國麵包夾着扎肉,醃青瓜,類似炸菜的醃菜,不知中文叫甚麼的醬料,麵包微微烤過,配料卻冰冰涼涼,感覺像零食。

哆啦把去香港的日子提前至八月,這個短期目標,已成為努力工作的目標之一。香港物價高,我固然擔心,但不敢明言。他問我相機的價錢,說其實客人也讚賞他拍照好看云云。那一刻我有點衝動,如果我的小相機還在,就便宜地送他。

最後無話,我把包包裡的《吳哥深度導覽》送他。他堅決付錢,我堅決拒絕。他頗為驚訝,幾天以來,我全部聽他的話,聽他安排,最後忽然強硬。我在書上草草的簽了名,希望這本書能惠及下一位哆啦號的乘客。下次再去吳哥,這本書的扉頁,已經簽滿了名字了吧。簽滿名字的時候,哆啦的胡椒園恐怕亦成熟了,他也應當成為導遊了。我是這麼期待著的。


延伸資訊︰

個人筆記
更新2016/05,哆啦上J2


旅遊資訊

簽證︰台灣朋友說可以落地簽訂,但我不建議,因為的確有要收錢的問題。特區護照可直接到海港城辦理,帶錢、相片、護照,十分鐘左右就完成。
航班︰台灣沒有直航,需到金邊轉機。香港可搭乘香港快運班機,直抵暹粒。暹粒機場離巿區只需十五至二十分鐘車程。可先聯繫嘟嘟車司機,在大門外等候。
當地交通︰一般旅客都採取嘟嘟車服務,嘟嘟車其實就是Taxi。當地亦有出租單車和機車,唯需自備GPS導航。園區內沒發現油站,但有些攤販出售瓶裝汽油。

旅遊書

  1. 《地球步方︰吳哥窟.柬埔寨》,台灣︰墨刻,2015年12月。最新再版的地球步方,這本比lonely planet 好。垃圾資訊較少。
  2.  《吳哥深度導覽》,台灣︰貓頭鷹,2014年9月。當日我排隊,無聊翻書,有位台灣來的大媽好奇問我這裡的特色是甚麼?我答了兩次,問她要不要看。她說︰不用,直接問你比較快。
  3. 《吳哥之美》,蔣勳,台灣︰遠流,2013年4月。
  4. Mr.Angkor︰http://www.mr-angkor.com (精彩且資料豐富的旅遊網站)。

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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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多謝 :-)
      遭遇離奇,寫出來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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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謝謝妳分享Tora的故事
    Tora真得是很棒的人!!!
    我跟Tora是因為做國際志工才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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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同感!
      他確是善良又熱心的好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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